(翻譯) 為什麼在學習HEMA時，我們使用外文原文術語？－二刀流的刀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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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在 Vor & Nach的粉絲頁看到他們分享了一篇英文文章，作者是Keith Farrell。他是一位全職的國際級HEMA教練，專長是15世紀 Liechtenauer 風格的雙手長劍。
這篇文章討論了為什麼在做HEMA（史實歐洲武術）的教學時，他主張在技術名詞的部分要保留原文，不要去做翻譯。
很多詞彙在翻譯的時候，由於兩個語言處於不同的語言和文化圈，甚至是不同年代的同一語言，詞意和背後隱含的延伸歷史文化意涵不可能完全的互相對應。翻譯的過程中不但會丟失原意，甚至可能受到譯者的主觀解讀影響了內涵，導致讀者有了錯誤的認知。

寧可不明白，至少不要造成誤解。

下面舉兩個例子。一個是語言翻譯造成的落差，一個是時間跨度造成的涵義變化。

這幾年在一些合氣道的社團越來越多人主張技法專有名詞應該要使用日文原文，不要做中文化的翻譯。
比如合氣道的基本練習 Tai no henko，日文原文是 体の変更，台灣一般會翻譯為單手抓轉身法。從動作的外型來看，台灣的翻譯不算錯，但是日文原文中包含的其他含義就有部分丟失了。如果是不懂日文的合氣道愛好者（比如我）順著中文翻譯進一步做發想，可能思路就會離日文本意越來越遠。這時候或許不要翻譯，單純當作一個名字記起來還比較好。

另一個是我這一兩年一直在做的古譜白話譯文。
由於文言文的簡略和中文一字多意的特性，加上上百年的流傳過程中對某些詞彙有各種的解讀和延伸，在翻譯的時候常常會讓我有點困擾，＂我現在理解的是作者當年原本想表達的看法嗎？我有沒有理解出作者所有的涵義？＂
比如說，閃賺騰挪。閃賺這兩個字如果去查閱字典，會發現在明代的意思是＂戲弄、欺哄＂，騰挪則是＂挪移＂。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閃賺騰挪，在一些門派中變成閃轉騰挪，而且四個字是有各自清楚的解釋的。在做翻譯的時候，如果我順著慣性去解讀，不做確認，我可能就會將它解讀成一些閃戰迴避的身法，在全文的解讀上也許仍然通順，但是讀出來的涵意跟當時作者想傳達的相差甚遠了。
這種不能確認原意的困擾在我寫這些翻譯的時候，越寫越有深刻的感受。所以我的白話譯文一定附上原文，而且我只翻譯＂字面＂的意思，其他引申的涵義則盡量不要太多的去寫，因為我沒辦法確認作者到底當時寫作的時候有沒有這些想法在其中。不過我仍然得承認，我的翻譯肯定包含了大量我的主觀解讀。但是我在閱讀時同樣是抱著寧可不明白，至少不要造成誤解的心願。

雖然翻譯一篇解釋翻譯會造成誤解的文章，邏輯上蠻荒謬的，不過這篇文章對於有興趣學習外國武術或是閱讀古文的人來說很值得讀一讀。在得到作者同意之後，我將它全文翻譯成中文。也感謝伊塞爾教練的協助。

原文網址在這裡 Why use original and forign terminology when studying HEMA?

為什麼在學習HEMA時，我們使用外文原文術語？- Keith Farrell

為什麼在學習HEMA時，我們要使用原文名詞，而且極可能是外文，卻不將它翻譯成英文？在幾周前上傳的Youtube影片中，有人提出這樣的問題。在這裡我嘗試提供一個解答。
為什麼不翻譯所有的東西呢？這是個好問題。幾年前，我曾經提出 "全文翻譯並不會造成什麼傷害" 的觀點，然而後來我發現這種作法限制了我的想法。所以我現在的看法是 "技術用語應當要保持使用它的原文。"

我認為堅持使用原文有時候是非常重要的，因為透過翻譯，我們有可能會遺失一部份原始的含意，甚至可能會添加了額外的"文化包袱"。即使是在字典中能夠一一對應翻譯的德文和英文，翻譯的字義仍然會帶有"文化包袱"。對我們來說，弄明白這些"文化包袱”和字意可能比技術本身更重要。

如果這個字並不是技術名詞，那麼無所謂，儘管去翻譯它。不過要注意，你要正確傳達"意義"，而不是單純翻譯了"文字"本身。比如說，我就會很愉快的使用 "長劍" ，我並不覺得需要使用 "langes schwert"。

然而，如果我們今天要翻譯的是技術名詞。翻譯它就表示我們必須剝去了這個名詞它原本的涵義，然後從我們所選擇的字詞中強加意義。這樣的作法可能會讓人們在理解這個技術原本的涵義時附帶了一些額外的解讀。

事實上，如果人們不懂原文的語言，就算人們會無法理解它的意思，把專有名詞維持原文的話，至少他們不會因為強加的含義或是錯誤的翻譯而對這個概念產生誤解。不懂它至少比誤解它來的好。

舉個例子來說。Zwerhaw常常被翻譯成 Thwart-Cut（有時候也被譯作Cross-Cut, Crosswise-Cut, Transverse-Cut, 或是 Dwarf-Cut，這些翻譯都帶有不同的含義和包袱。）如果我們使用Thwart-Cut，大多數人在心裡浮現的概念是“在什麼東西行進的路上阻截它”。（比如說 “啊！你阻撓了我的邪惡計畫”之類的）這可能會讓人聯想到某些口傳詩句，在這些詩詞中Liechtenauer大師提到用 Zwerhaw處理從上方來的攻擊。
現在你是不是想到你可以“攔截”所有的Oberhaw？（譯註：Thwart 有阻攔的意思、Cross是交錯的意思、Crosswise和Transvers是橫向的意思、Dwarf是矮人的意思）

然而，我們用來理解 Thwart 的字意應當是“跨越”，就像橫跨一條船一樣。當你在船上划槳而槳划到了盡頭，你可能會將他們從一側換到另一側繼續滑。這時你就將他們“thwart”了你的船。thwart 這樣的用法在西元1500年代的文獻中算是常識，但是在今天幾乎沒人這樣用這個字了。

所以Zwehaw的意思（除了Dwarf-Cut以外所有的翻譯都類似）就是“會換邊的攻擊”，而這也是我們必須跟人們傳達的概念。如果我們使用了 Thwart-Cut而不解釋Zwe和Thwart在翻譯時所承載的文化包袱和含義，那麼人們就會產生誤解，然後笨拙地想要呈現出原本並不存在的概念。藉由堅持使用原文並且做適當的解釋，我們可以讓事情變得很簡單，而不是試圖在根本就沒有傳達原意的狀況下做翻譯和簡化概念。

我們再擴展一下這個例子。如果Zwerhaw的意思是“會換邊的攻擊”，那麼在Zwehaw, Mittelhaw, Wechselhaw和Prellhauw或是Schlaudern 之間有什麼不同呢？這些技巧同樣都用了一些方式來“換邊”。

好的，Zwehaw是一個用劍刃來施展的技法，你的拇指必須放在下方的劍面上。為了施展這個技法會有一個轉動換位的動作要做，在Mittekhaw或是其他的技法中沒有這樣的換位。因此，如果我們想更精確的描述這個技法，我們必須形容它是 “一個會換邊並且運用劍刃施展的斬擊，在做得時候你必須將大姆指放在下方的劍面上。”

或者我們可以單純稱呼它為 Zwerhaw，然後確保所有人都明白它的意思（藉由讓他們在物理上親身理解）。對我們來說，不論是在我們運用技法時或是想更有效率的教學時，這都是比較好的辦法。

大量的技術名詞都有相似的狀況，他們帶有這樣的的文化包袱和意義。大家應當去學習和體驗其中的含義和概念，而不是想透過翻譯來把事情簡化，最後讓人們無益的去錯誤理解這些概念。因為同樣的理由，在空手道的學習中（或是其他相類似的技藝），他們常常會把技術名詞維持使用日文而不做任何翻譯。這並不是一件只對HEMA練習者有意義的事情。

想想你對史實劍術的研究，你對每個你所使用的技法的文化包袱和意義都了解嗎？還可以再進一步想想，你平常跟人們討論時使用的術語中有多少文化包袱和意義是來自原始含意？又有多少是來自於翻譯或是其他為了方便而簡化的簡稱？而這些強加在術語上的新含義，是否也造成你對原始含意的一些誤解呢？